【白元】只缘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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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仍然一刻也没有停止怀疑元稹不是个Alpha，只不过这份怀疑，现在倒显得有些无关紧要了。
他们正在长安小有盛名的酒楼买酒。周围一众布衣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见风度翩翩衣冠楚楚的两位官人一起买酒，早已暗中聚了神，又看两人举止亲密关系融洽，人群里便时不时爆发出几声“断袖啊”“是断袖吧”的低呼。
世风有变，人们现在管两个Alpha在一起叫断袖。至于为什么人们知道他们俩都是Alpha，当然不是因为白大人元大人官职多大，天天抛头露面被众人熟识，只是因为二人在柜台边几句拌嘴的话语被众人听去，再添油加醋说给旁人听，这不到几刻的热闹，硬是被编排成了一出能说上一壶茶的长段子。
白居易意识到周围围观的人多起来的时候，场面已经不适合两人悄悄溜走了。元稹背对着众人，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在桌面的酒坛上，抬起头来瞪了白居易一眼。若非要说这个场面有始作俑者的话，白居易当之无愧。
“喂，元九，你怎么畏畏缩缩的？是Alpha就要敢喝酒呀！”彼时刚刚进店，初初站在柜台前，两人还在争执不休。白居易拉着元稹的手腕硬要来买酒，元稹再三申明了自己不喝，可此刻白居易却要他来选酒。
元稹很是不满地抿起了唇，在他看来这又是白居易验证他到底是不是Alpha的一个馊主意。他把手腕从白居易的手掌中抽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道：“只有既愚蠢又不懂得享乐的人才把自己灌醉。要是九爷我花了大价钱请花魁，结果灯还未熄，自己先晕晕乎乎看不清楚美人的脸了，这算什么呢？”
白居易听了这突然的一长串荤话，一张脸顿时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他一句“元九你这是强词夺理”还未出口，近旁擦桌子的年轻小二先吹了口哨起哄道：“喔——九爷威武——”
两人顿时闭口，转头去看时，小二已经敏锐地收了抹布扭腰钻进人群中去了。元稹狠狠瞪白居易一眼，白居易心虚地把手搭在他肩上拉着他回身去看柜子上满满摆着的酒：“元……唷……九郎，这家酒楼我常来，千里迢迢送的都是别地的酒，你若不挑，我便按着自己的喜好买了。”
白居易垂眸去看元稹神色，见他默许，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一口气还未松完，他自己又别扭地想着，这次决不是因为怕元稹不高兴，而是因为怕事情闹大了，怕人们认出他俩来……要是传出两位校书郎白日里在酒馆争执闹事丢人现眼，这会有损国家形象。找了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白居易感到了几分掩耳盗铃的舒坦。
“掌柜的，宜城的竹叶青酒两坛，带子系好点，要带着上山的。”白居易从袖子里零零碎碎掏出一把碎银子来随手搁在桌上，伸长了脖子去看那舀酒的老掌柜有没有掺水。
“四坛，不必找了。”元稹从袖管里拿出一整块三指宽的银锭端端正正放在桌上，抬眼淡淡瞥了白居易一眼，这样补了一句。
“好嘞！”老掌柜一见这银锭成色极好，不免喜笑颜开攥紧了银锭就往袖子里收，却立刻被白居易喝住了。
“九郎你疯了，你这些钱够买十四坛了吧？”白居易揽着元稹的肩摇了摇，指着他的一大块银锭心疼道。
元稹撇撇嘴，像是不满白居易的质疑。他分出点余光瞥了一眼直勾勾盯着他们的老掌柜，踮脚凑近了白居易的耳朵正色道：“乐天，你还不明白吗，这样他就不会给我们的酒掺水了呀。”
白居易很是无奈地看着身边人笃定的神情，却依然不肯松口：“你没喝过宜城的竹叶青吧？这酒后劲很大，你喝醉了我可不背你下山。”
喝醉？元稹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包含的意思，神情微微有些松动，白居易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一瞬间的犹豫，挥了手示意掌柜道：“照这位爷的意思要四坛，只不过两坛宜城竹叶青，两坛同昌石榴红酒。”
“混着喝？”元稹有些惊讶地看着老掌柜搬出了另一个酒缸，舀出来的酒带了清透的桃红色，散发着柔和的石榴果香，他忍不住咂了咂嘴。
“这是我最喜欢的喝法啦。”白居易伸手接过老掌柜牢牢系好的酒坛拎在手上，四坛酒颇有几分重量。他掂了掂拎着酒的左手，一把揽过元稹的肩护在胸前穿过人群，一边转过脸去嗔怪元稹，“买这么多，自己又不拎，重死了。”
“是你抢着要拎的。”元稹毫不留情地呛过去，低了头不看白居易一眼。门口系在门柱上的马正不安地打着响鼻，见了主人出来才安静地低下了头。
白居易倒也不烦不恼，只把绕在门柱上的绳子一圈圈解开，一边随口问道：“微之，你也不比我有钱多少吧，刚刚怎么那么阔绰？”
“不然他会给我们的酒掺水呀，我刚刚看见他掺水了。”元稹拽着缰绳站在马身侧愤愤不平道，“你们喝酒的人不是最讨厌喝到掺水的酒了吗？”
“你大概喝不出来掺水的酒吧？况且你也不喜欢喝酒，不是吗？”白居易诚恳地看着元稹，仍然在不解。对方正抚摸着马的脖颈，闻言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来看了白居易一眼。
“因为你喜欢啊。”元稹的声音隔了一匹马的距离遥遥传来，听着有些不真切，却重重地透过胸膛敲击在心上。白居易看着元稹勾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转身上马的动作漂亮得惊起了一阵诱人脸红的春风。
“看够了没，走不走啊？”马上的年轻人耳尖微微的红了，调转马头夹了夹马肚子，置气一般扬鞭抽下，绝尘而去。从发髻里散落的半长碎发随着扑面而来的风柔软地和披风一起飘扬起来，只留给白居易一个潇洒的背影。
白居易呆呆望着元稹，那背影在他看来耀眼得几乎要融进阳光。他舍不得移开目光，近乎忘了去追逐。最后他终是恍然大悟一般手忙脚乱地上了马，一手把酒坛牢牢护在怀里，另一手胡乱甩着鞭子，不待骑稳便一鞭狠抽下去。
马儿仰起头发出一声嘶鸣，迈开了步子踏得一路尘土飞扬，白居易迎着阳光的方向追过去，温暖和光亮投在他飘飞的衣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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